夜跑的时候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夜跑的时候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因为未知而感到恐惧,而恐惧又刺激自己的大脑进一步的思考,反思自己的一切。

9月 7, 2024 阅读 4458 字数 6747 评论 0 喜欢 0
夜跑的时候你究竟在害怕些什么 by  王世伦

我跑到南宁的时候,除了我女朋友以外,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Echo,连我这个本科是学英语的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不太能根据她的读音而准确拼写出这个单词,只是后来看她在菜单上练习签名的时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艾科,艾科,是这个单词。

艾科和我的第一个共同点是,我们都是这座城市里,除了本地人和东北人以外,少数的外省人,当然,可能这里的广东人也有一些吧,不过都是来了就走,像我们这样,从上海啊成都啊来到这里的,都是抱着一颗誓死留下来,或者带着另一半离开的决心的。

艾科比我早两年来,可见我的第一句话竟然也是,“你一个上海的怎么跑这地方来了。”

我跟她一见如故的同时,又觉得,“哇,自己为了女朋友都跑来这里两年了,还想不通有着类似经历的我为什么而来嘛?”

于是我开始打量这个我女朋友的朋友的女朋友,我不知道他们“同志圈”是如何称呼女性的另一半,总之对我来说,将她们互称为女朋友好像不是什么大问题。

艾科一头利落的短发,眼睛不大,皮肤很白,白得有些病态,再加上她的瘦,所以整个脸上的五官有些不太明显,是那种在纸上区区几笔就能勾勒出来的五官。这年头,留着利落短发的女孩子几乎铁定也有着纹身,艾科没能免俗,手肘的地方纹了类似蜘蛛网的纹身,还有一些表达态度和情趣的小纹身,总共加起来她说得有五个,可我能看到的就只有那个蜘蛛网而已。

她女朋友可真好看,跟我女朋友一样好看,好看到我觉得她选择艾科有些可惜了,倒不是因为同性的原因,只是艾科除了个性的头发和纹身,其他的一切都显得乏善可陈,相貌就不说了,谈吐很幼稚,经济条件也差强人意,可不管对艾科这个人抱有多大的成见,相处下来,你总能原谅她的诸多不足而与其和谐相处。可我女朋友还是如此告诉我,艾科很酷,没什么朋友。

我也一样,自打第一次见面之后,就和她成了朋友,我的租地和她单位一条街之隔,好几次下楼抽烟的时候遇到她,艾科的个子不高,我每次还鞠着躬帮她点烟,她可一点也不客气。

“喂,你说我们这烟是不是得戒了。”

“我这可刚准备养成这好习惯呢。”我叼着烟说道,因为圈子里的前辈都是烟酒不离身,所以我也觉得要干写作这行,抽烟喝酒是必备的,“我都还没练会,你倒叫我别抽了。”

“抽烟有什么好的,你看我,现在嗓子都不好使。”她说完便咳了一口痰出来,吐到地上。 

“看得出来,你是老烟民了。”我由衷赞叹,像我一分钟可以抽两三根,因为我总不能做到将烟吸入肺里,可艾科吞云吐雾之际也是真正在吸烟的,你能感觉到尼古丁进入她清瘦的身体,进入肺里。

“我最近想健身了。”她眯着眼睛,手里的香烟快被她吸食殆尽,蓝色的活性炭滤嘴之上已经没多少烟丝了,“可是像我这样从没健过身的突然去健身房会死的吧。”

“那就跑步呗。”我提议。

“啥时候跑?”

“有空的时候。”

“不行,白天不行,晚上吧。”艾科自说自话,“反正下班回去也没事。”

“夜跑啊。”她抽一根的功夫,我已经抽完了两根。

“是啊,你跑吗?”艾科问道。

“你找你女朋友陪你呗。”我误以为是她要我陪她跑步了。

“她不会跑步的,她不喜欢运动。”

“那你们平时……”我有些想入非非。

艾科把烟头一扔,白了我一眼,“我要开始夜跑咯!”她喊着口号进了公司大楼,那懒洋洋像大爷似的走路方式真不知道她是哪里学来的。

我一个人站在马路牙子上,双手插着口袋,我以前常去健身房,跑步自然不在话下,可是来到了这里之后,却从未想过要去锻炼,好像锻炼成了一个危险的念头,可艾科一番要去夜跑的表态也同样勾起了我运动的念头。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艾科的电话,“我去,轮子,你夜跑过没,吓死我了。”

“你遇到鬼了?”

“没。”

“那你到底怎么了啊。”

艾科沉默了一下,“你夜跑过没?”

“没。”

“你去跑跑试试。”

“去哪儿跑啊我。”

“随便。”艾科说完就挂了电话,留我跟我女朋友大眼瞪小眼。

“艾科说自己夜跑的时候吓死了,又不肯说自己究竟在害怕些什么,真奇怪。”我说。

“她就是个奇怪的人啊。”女朋友一副“早知道”的表情。

“所以夜跑的时候她究竟在害怕些什么呢?”

“鬼知道。”

在此之后有一阵子我没和艾科聊过天,下楼抽烟的时候也没遇见她,是啊,既然开始了大肺活量的长跑运动,老抽烟就不成了,像艾科这样的老烟枪,怕是跑步的时候都能吐出黑烟来,这么想着,我也把手中的香烟给灭了,烟蒂一个活泼的翻滚掉进了下水道,钻进了阳光和大地的缝隙之间。

虽然拿着上海的高学历,可是我在广西却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工作,朋友都以为我是抱着逃离北上广的心态,贪图小地方安逸的日子,可是我在这里人生地不熟,一穷二白没有工作,过得比在上海还要惨,但想着能跟女朋友在一起,我觉得这样的苦日子或许也是值得的。

就是抱着这样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的心态,我在这里也待了小半年了,闲杂的工作找了有几份,说实话,在这里,除了公务员以外,别的工作学历要求都不过是大专,我在招聘网站上找了半天,要求学历是本科的单位也了了,更不用说硕士了,我女朋友嘲笑我读那么书到最后有什么用?

是啊,这问题我多想问问艾科,可自打她积极夜跑以后,我们便很少混一起了。

我便问我女朋友艾科最近在干嘛,她说她跟她友女分手了。

我说人家都为了她跑来这么远的地方,她说分就分了?不知道为什么,我内心总觉得,艾科是被甩的那个。

女朋友摇摇头,“是艾科不要她的。”

我无话可说。

“其实啊,我也不懂为什么,已经在一起那么久了,而且当初爱得死去活来的。”

“他们怎么认识的?”我之前倒从未好奇过这个问题。

“去成都旅游的时候遇见的艾科,当时艾科拿了一张用铅笔画了我朋友头像的菜单过来跟我们搭讪,结果就这样好上了,神奇吧。你学着点啊,人家比你浪漫多了。”

像这样的搭讪,我就算羡慕,也万万做不来,“你朋友先前谈的就是女人吗?”

“没有,所以我也很奇怪。你说人怎么说弯就弯了,说不定哪天我也弯了。”

“哇,怎么能这样?”我想象得到那个艾科,装得酷酷的艾科,跑去人家的餐桌,把菜单往人家桌上一摆,“喂,我想点这个。”她指着那个铅笔画如此说道。

我脑子里全是这样的画面,以至于我都想象不出这个酷酷的女孩后来是如何提的分手。

原来艾科没有消失,我终于在万象城负一楼的星巴克见到了她,虽然穿了一身黑衣带了绿色的围兜,总体而言仍就算是酷吧,可我总觉得她哪里变了,艾科冲我眨眨眼睛,我点了杯冷萃咖啡,跟她说,“你几点下班啊?”

“还有一个小时吧,过会儿出去抽根烟?”

我知道,这家伙一定没有再坚持夜跑了。

除此以外,我还有诸多对于她的好奇没有解开,所以我告诉她,“那我等你。”于是我坐在咖啡店离开她几乎是最远的一个角落,打开电脑,一边编小故事赚稿费,一边等待她休息,设想这样的场景怎么也不应该在我跟艾科身上发生啊,可这确实就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万象城负一楼的星巴克开在一个半露天的广场里,一半在商场,一半露天,我偶尔看看商场里行走的人们,偶尔看看露天广场里坐而论道的红男绿女,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艾科掏出了一个绿色的塑料外壳打火机,将火苗送到了我嘴边,“恩?”我嘴里叼着烟,只能发出一个简单的声音代表疑问。

她点了自己的烟,很快吐了出来,艾科用力地吸了口气,刚吐出来的二手烟又被她吸回去了一些,“最近怎么样啊?”我这个问题到底在问些什么,似乎是不言自明的。

“没什么特别的,你看,我准备去北京了。”

“北京?”

“恩,在筹路费呢,在星巴克打工也比以前那公司工资要多。”

我没有问她为什么要去北京,好像这个名词一旦从某个人嘴里蹦出来,必然是意味着什么梦想啊什么的吧。

“你后来夜跑了吗?”她跟着问道。

“没。”

“你啊,一看也是个需要夜跑的人。”

“我需要个屁,我又不是没健过身。”我反驳道,眼前的艾科有些莫名其妙。

“白天跟晚上可不一样,路上和健身房里又不一样。”

“你该不会就是跑着跑着连女朋友都不要了吧。”我不怀好意。

艾科竟然笑了,不是以前那种坏坏的笑,我竟然从她笑靥中看到一丝腼腆,“嗨,我留这里也不是个办法。”她把手中还有半截的烟扔进了垃圾箱,“你没见吗?人来人往,总是这样。”

“那你到底在害怕些什么啊?”

“当你夜跑的时候究竟在害怕些什么。”我补充道,“不是上次打电话给我说这个来着吗?”

“我都后悔跟你说这茬了,这种东西,我说了觉得矫情,只能你自己去体会。”艾科把围兜搭在肩上,平心而论,我现在觉得她还是酷酷的。

“我来这儿的时候都觉得或许能一辈子留这里。”我转移话题。

“得了吧。”艾科没有再拿烟出来,“反正我这就走了。”

“那你去北京待多久?”

“挣够了钱就回老家。”她回答道,以前在上海的时候,我听过无数人说过这句话。

“那祝你好运咯。”

我们俩再也没话可说,只剩下尴尬的沉默,奇怪了,我以前从不觉得和艾科不讲话会觉得尴尬的,原来感觉这种微妙的东西是会在人与人之间变来变去的。

回到家里,因为一些琐事,跟女朋友吵了一架,这是我们在一起以后吵得第五六次架吧,我气得摔门而出,她在身后喊,“你出了这个门就别再回来。”

喂,明明我已经出了这扇门了,就不能在我出门前这么威胁我吗?

我在门口站了许久。

她当然不会就此不让我进门,情人之间的吵架拌嘴似乎只会让我们感情越来越好,我以前也觉得既然喜欢她的可爱也就要接受因此而来的无理取闹,按下电梯下到一楼,打开门,天黑了,房子外面除了虫鸣和蛙声就是汽车偶尔路过发出的轰鸣巨响。

这个小区的左边是正在建造的商品房,右侧几公里外是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商业区,唯一的商业区,少数人的繁华。

来了这里那么久,第一次静下心来看看自己所居住的这座陌生的城市,我是为了楼上那个人来到了这里,可我之前从未想过,既然来了,不仅要学会和她相处,还要学会跟这座城市相处。

艾科的话又回想在耳畔,“你去试试夜跑吧。”

我的运动服压在箱底,跟我妈妈闹翻的那天晚上,她一边帮我整理行李,一边劝我不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生活,和平的讨论最后愈演愈烈,成了争吵,结果我提前一天来到了南宁。

而那件运动服就是我妈帮我放进箱子里的第一件衣服,所以才被压在箱底。

现在想起来,我真是个幼稚无比的人,连箱子都要别人帮忙整理,却还在谈着独立。

我打开房门,生气的女朋友正躺在沙发上玩手机,我回房间拿行李箱,我听见她那里有了些动静,我快速把运动服拿出来,穿上。

“你干嘛?”她问道。

“我去跑步。”

“你有病啊?”

我没有理会她,打开门,朝黑夜里跑出去。

自从知道艾科在那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去万象城那里的星巴克,见了她几次,也有几次没见到,可自从第一次之后,就再没遇到她有空陪我出去抽烟的休闲时光了。我点一杯咖啡,默默坐在角落,埋头写稿,等再一次抬头的时候,她要么还在那里,要么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人站在那里。

久不久地想起她,大概是因为艾科是我在这座城市里唯一的朋友的吧,可即便是她,马上也要离开了。

看着在远处认真调着咖啡的艾科,我突然发现她那头利索的短发一点点地在长长,那个酷酷的小女孩仿佛被丢进了昨日,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那满眼的不屑不见了,那刻意地狠劲儿也无所踪影,说白了,现在的艾科像是个孤独的小姑娘。

当然,我清楚地明白,这样的孤独是不分性别,无关男女的。

我拿着手中只剩下冰块的咖啡走上前去,“喂,晚上一起吃个饭吗?”

她笑道,“行啊,我请你呗。”

在刚认识她的时候,我女朋友就告诉过我,艾科出手大方,出去吃饭总是她请客。我还纳闷这么豪爽的姑娘怎么还落得如此寂寞的境地呢?

女朋友说她都是默默买单,她只是单纯地不想见到大家到最后互相推脱着不愿意买单的场景,便自己默默担着了。

我又回到角落的座位上,发信息给女朋友,告诉她今晚要跟艾科吃顿饭,问她来不来。

“我就不来了,要不叫高洁来吧,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高洁便是艾科的前女友。

“算了吧,我最怕做和事佬了。”

“也对,别再给人家造成二次伤害了。”

其实我觉得挺好笑的,高洁之前混迹酒吧,又找了一个男朋友,他有着比艾科更夸张的一条花臂,更短的寸头,更不要说身高和块头了,已经开启了人生下一个篇章的高洁又怎么会被艾科再次伤害呢?

大概因为同是异乡人的缘故,我总是站在艾科的这一边。

等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艾科已经不见了。柜台前换了另一个服务生,我赶忙将电脑装进书包,跑出门外,一样不见她的身影,我跑回店里,问那个服务员,他给了我一张星巴克的夏季宣传单,上面用铅笔画了一张素描,一个苹果电脑,后面是我趴着写东西的身子,看不见脸,可那分明就是我嘛。

“我去。”我心想这人也太不靠谱了,我的逻辑是,像这样背井离乡,为了一段虚无缥缈的情感跑来这里漂泊的人本身就是靠不住的,所以干什么事情都靠不住,可是转而一想,自己不也正是这样的人吗?

拿着艾科的铅笔画,我走出了星巴克,夕阳西下,余晖落在门前的下沉式广场的台阶上,我就着夕阳的光又仔细看了看艾科的话,说句真心话,她画得挺不错的,作为一个业余的画手,她应该是有天赋的,而且她也乐于画,这么些年,除了抽烟和泡妞,她大概只有画不离手了吧。

你看她,上班画,下班画,可我影响最深的还是她吃饭的时候在菜单上作画,她总是这样,利用身边的废纸速写离自己最近的人生。

拿着艾科的画,一个人吃完饭回到家,夜晚已经降临到这座城市了,换上运动服,我下楼,走出小区外,我慢慢开始跑起来。

越跑越远,我已经跑离了上次跑过的路线,进入到一个废弃的游乐场里头,这里白天也有许多人来晨练,可晚上就无人区。

因为没有灯,除了水泥的步道外,就只能透过月光看见斑驳的树影,我并不怕黑,可是恐惧感还是随着想象力的丰富开始逐渐蔓延。

飞虫、陆地上穿行而过的老鼠和野猫、甚至是身后重叠的脚步声,这些夜晚的声音笼罩着我。

终于跑到了这个游乐场的后门,跑到了一个广场舞大妈们正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广场,我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向前,这里的路况跟小区门口的路差不多,人烟稀少,路灯明亮且分布规则。

我一路向前。

脑子里开始不自觉地反思自己至今所做的一切,从第一次夜跑开始,那时候我在害怕什么呢?

那时候的害怕应该仍算是一种担心吧,看到熟悉的但在夜色下显得朦胧的小道会担心踩到白天在那里见到的老鼠的死尸,看到水潭会担心自己避之不及,看到树丛会担心自己和看不见的飞虫和蜘蛛网撞个满怀。

因为完全离开了自己熟悉的跑道,所以那种隐忧便成了恐惧。

艾科应该也是一样吧。

因为未知而感到恐惧,而恐惧又刺激自己的大脑进一步的思考,反思自己的一切。

跑得我都有些胃痉挛了,我慢慢停下自己的步伐,把手伸进口袋,艾科的画被我的汗水打湿了,我想打个电话给她。

我想问问她,夜跑的时候你在害怕些什么呢?

你害怕的是不是就是我害怕的那些东西呢?

可电话那头一直是忙音。

再次遇见艾科的时候是好几年以后了,我跟朋友去成都吃火锅,看见艾科跟她老公在一起,我第一眼还没认出她来,是她先叫的我。

“喂,何晔。”

“你……”

“Echo。”这口音我一听便认出来了,彼时的艾科已经是一头长发,脸上画了淡妆,五官稍微立体了些,她指着不远处坐着的那个男人,“那我老公。”

“嗨。”我冲那儿打招呼,看着那个面相老实的男人,我的心思却飞到了九霄云外。

“抽根烟吗?”她招呼我出去。

我跟她走出了门口,我掏出了烟,她帮我点了,自己没抽。

“你……这变化也太大了些。”我说道。

“是吧。”她有些骄傲。

“你可真行。”

“你是不是在想,诶,这小子不是喜欢女的吗?怎么现在自己嫁人了?”她指着我笑得前仰后合,我这才看出些当年艾科的神韵,“是不是,是不是,是这么想的吧。”

“我去。”

“其实吧,当年就是尝试一下各种可能性,真爱,得寻找嘛。”

“哦,这样。”我把烟吐个干净,“那你后来怎么又找这个了。”我眼神瞅瞅店内。

“我想通了啊,我想明白了。”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我当初夜跑,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有些事情吧,真的是自己越想掩盖,在那晚上跑步的时候就越容易集中爆发出来,好像一股劲儿似的,白天憋得慌,晚上一边跑啊一边就全抖出来了。”她接着说道,“我以前其实觉得自己长得丑,作为女孩子就特别自卑,后来给自己换了副面孔,觉得活得多么自在痛快。”

“嗨,可那不是我。那会儿真的跑着跑着恨不得哭出来。想着那些复杂的哲学问题,我是谁,我到底喜欢什么。可有时候这些问题又会被,这是哪儿,我是不是踩屎了这些实际的问题所取代。”

艾科说完以后等着我灭掉烟头。

“你现在还画画吗?”我问道。

“我那也算画?不就是随手勾几笔嘛,我就画画我喜欢的人。”

“你可是画过我的。”我笑着说道。

“我画的是你电脑吧。”

我们俩笑成一团,“行了啊,我得回去了。”她说道,“少抽几根吧,看你这样。”

她没有等我的回答,便回去招呼她老公走人了。

我看着他们俩离开的背影,想象着艾科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黑夜中独行的画面,和眼前这个女人可真对不上号啊。

这么想着更加觉得,刚才和她的对话仿佛是做梦一般。

看着服务员在收拾他们那一桌的餐具,我突发奇想,跑过去,那张他们的点菜单还留在桌上,蔬菜栏的上面那儿有一片。

那里画着我的头像。

好想追出去,好想问问她。

艾科,这难道就是你害怕的东西吗?

王世伦
9月 7,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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