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月19日开始,我就开始在手机上关注新冠肺炎的相关报道,因为关注了很多公众号的原因,打开微信时,总会有小红点提醒你有新消息。关于新冠肺炎的传播,我起初是不担心的,武汉离我有1173公里,而且有钟南山院士在,再怎么样也到不了我在的小乡镇。很奇怪,人们面对危机时,有时候他们心里会自动生出一些小确幸来说服你,幸好没有发生在我身边,幸好离我够远,莫名的安全感就把自己包裹了起来。对于任何事在没有威胁到自己生命和利益的时候,它都不算是威胁,我想我是这样的人。
我是一名贵州边远乡村的驻村干部,已经驻村两年。今年春节前夕由于老妈生病,提前两天请假回到老家照顾,我家离我所驻村约168公里。我在1月22号那天到家后,得知老母亲已经咳嗽三个星期了,由于种种原因没有去医院,那时刚好新冠肺炎兴起,我很担心,因为卫生院的医生们已经开始排查本村返乡人员的身体状况了,好在老妈住院输液起到了效果,说明我家小乡村是安全的。
1月23日上午,武汉封城的消息铺天盖地,从武汉流出的人口据说有500万,分散在全国各地,而且人传人是已经得到证实了的,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或许是村里人还不知道新冠病毒有多可怕,大年三十那天家家户户还是像以往一样挂灯笼贴对联放炮仗,对于看不见的恐惧,大家都表现得若无其事,尽管乡政府的大喇叭已经天天响个不停,也没人戴口罩。
才刚刚过完大年初一,1月25日早上,我们工作群里炸开了锅,终于还是传来噩耗,从武汉流出的人口太多,疫情暂时无法控制,需举全国之力防控,其中也包括基层党员干部之力,群里通知所有乡村干部紧急上班。1月26日早上,群里再次发出通知,通知所有驻村干部马上到岗,下午县里面紧急下文,通知所有第一书记和驻村干部在1月28日之前赶到村里面开展防控工作。
1月27日上午我准备好了很多衣服,母亲用纸箱给我装了很多零食和水果,我知道传染病爆发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结束的,于是我带了所有能带的东西赶到了村里。
当天到村后,我们马上就开始了入户大走访大排查,乡里面要求不漏一户不漏一人进行拉网式的排查,村里就我一个驻村干部,5个村干部,我们分好组后就开始入户排查工作。由于乡里面口罩资源紧缺,我们每人手中都只有一个,都在反复使用,每天回到村办公室的第一件事就是蒸口罩。由于忙于把外出务工的人员信息整理成电子档,以便能更早地排查出武汉返乡人员,在录表的时候忘记电磁炉上蒸锅里的口罩,等到想起来的时候,跑去厨房一看,电磁炉没了声音,揭开锅闻到一股火烧不锈钢的味道,拿起口罩一闻,是那个钢的味道,于是我与钢味口罩亲密接触了好几天。
2月1日晚上20:46接到村主任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明天去给湖北返乡在家隔离的农户送吃的生活物资,他问我怕不怕。我立即回复他说,不怕,明天走的时候喊我。
我心里清楚,我们身为基层干部,开展各种入户工作时,我们是最直接的接触者,危险系数很高,说不怕是假的。但是,比我们恐惧比我们害怕的是另一群人,他们从湖北来,他们本来是高高兴兴回家来过年的,但全国防疫警报拉响,他们要被隔离观察14天,他们不光要担心自己的安危还要担心自己接触过的一家老小的安危,他们思想包袱更重,他们是病毒传播的受害者。此时,如果连我们都畏首畏尾,那国家干部的存在是毫无意义的。抛开这些大道理和政治站位不谈,我想,生而为人,帮助是最起码的善良。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都在排查,录表,上报,跟踪中度过。听网上说适量喝酒有助于预防病毒,于是在我抗疫情的第七个夜晚,我回寝室喝了几口江小白,那是脱贫攻坚最艰难的时期我买来囤起治失眠用的。这种高粱酒吞进喉咙的时候有点想吐,但是它不刮喉咙,虽然不知道预防病毒有没有用,但是治失眠效果还是杠杠滴。
在我驻村的乡镇,乡里面规定,从上班之日起,所有干部职工必须24小时在岗,无极其特殊的事情不准请假,我也没有极其特殊的事。2月8日那天是元宵节,我在村办公室填完表并核对完信息后已经快下午6点钟了,如果现在我从村里出发的话,开车到乡里面要20分钟,那时候已经过了饭点。街上的饭馆和粉面店也在前几天全部勒令关门了的,想到这些我就没去乡政府,把昨天桌子上剩下的一桶方便面加开水泡了起来。在泡面的空当,我赶紧给家里发了个微信视频,了解家里面的情况,天天监督她们在家防疫。老妈问我回乡政府食堂吃饭没有,我搪塞着说,去了,已经吃好了,吃了好多肉,我再次提醒他们不要串门,出门戴口罩,在家要讲究卫生,就赶紧挂了,我怕她在视频里看到我大脑袋后面寝室的蚊帐。
在防疫战开始的第十五天,我有些扛不住了,浑身发痒,乡里面没有洗澡的条件,村公所更没有,也没有洗衣机,衣服已经反复穿了两遍。下班后,我就在寝室开始烧水,4L的热水壶烧了十来次,终于把各种盆装满了,才勉强洗了个澡,那天睡了个早觉。
新冠病毒到目前没有特效药,潜伏期很长,这让防疫工作开展起来非常困难。虽然现在国民素质相对较高,但是依然有少数人不自觉,他们对素质的认识高度还不够,在农村尤为凸显。乡政府担心外来人员入村,造成交叉感染,就在村里重要路口设置了卡点,不准外人进村,没有特殊原因也不准本村人外出,但是总有村民找各种理由想出去,就因为无聊坐不住,闯关的事时有发生。村里面也有防疫意识强的人,自发设置卡点不让外人进出,如果想进城那是天方夜谭,村与村的关卡,乡与乡的关卡,都是屏障,这也是好事,严防死守,把病毒隔离起来,那么我们离胜利就更进一步。
我每一天的工作是,入户排查、跟踪返乡人员、监测发烧咳嗽酸软乏力的重点人员、上报信息、偶尔去卡点值班。对于家的思念让我度日如年,正如网上说的,那些待腻了的家,正是我们回不去的远方。我想家,但是我过不了关卡,进不了城,回不了家,我在亲身经历着我这一小方天地里发生的疫情故事。我了解世界靠手机,与外界沟通靠微信,每天醒来的第一件事是看手机,看看今天的疫情增减情况,祈祷治愈率上升,祈祷有特效药。每天晚上我都会刷抖音,看到全国人民都在努力着,当刷到那些感人的瞬间我就默默哽咽着,我告诉自己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战疫情我们肯定会胜利的,只是时间的问题,再坚守坚守。
我每天必看ONE,很羡慕文章里的年轻人们,他们活得多刺激啊,多鲜活啊,他们的苦楚都是散发着文艺气味的,而我,一个基层干部,我也想当文艺青年啊,但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我没了北漂梦,我在与我的村民们打交道,我散发的是芬芳的泥土味,这味道有时候闻起来也不错,没有城市里的雾霾气息。宇宙多无边无际啊,人,最多算得上地球上存在着的一种生物,再过很久很久,又会有什么未知在等着我们。人,要怎样才能证明自己来过这个世界?又为什么要证明?我想,还是要证明的,每个人都有权利留下存在过的痕迹。
那痕迹不就是坚定信心地活下去吗?
我距离武汉1173公里,今天是我参与疫情抗战的第22天,无论未来还要多久,我一定会在我坚守的阵地上迎接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