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会好吗,还是会更糟

我们会好吗,还是会更糟

美丽的梭罗河,我为你歌唱。你的光荣历史,我永远记在心上。旱季来临,你轻轻流淌,雨季时波涛滚滚,你流向远方……

5月 25, 2023 阅读 350 字数 6311 评论 0 喜欢 0
我们会好吗,还是会更糟 by  蒋话

1
谁是你年少时最闻风丧胆,想要“暴打”的人?

毫无疑问,传说中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我的建议是:下手轻点别打脸可以吗?

小学时,凭着在老师、家长面前卓越的“演技”,我也曾获此殊荣。其实我的心比谁都躁动,并且无比迷恋游戏机。

别看现在ps3、wii、xbox等游戏机层出不穷,那个时候,FC红白机才是我们真正的神器。

由于游戏机容易让人沉迷,平日里,红白机被爸妈藏在一个固定而隐秘的地方。于是,大人不在家的日子里,我像小悟空搜集七龙珠那样满世界寻找,臭袜子、脏鞋子乃至哥哥私藏的少女写真杂志都在我孜孜不倦的地毯式搜索下重见天日——除了游戏机。

我又怎么肯就此罢休?

经过多年的努力,我终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发现了红白游戏机藏身之所。当时那个兴奋啊,举着游戏机要飙泪:终于找到你,还好我没放弃!以后打完游戏机,再原封不动放回去,神不知鬼不觉!

谁想到——

半个月后我们搬了家,住进了新房。

除了打游戏,年少的我还喜欢吃甜酒酿。

有时一个人吃不完,第二天便带到学校,和同班男生们利用课间十分钟在楼道里分享。为防止被老师发现偷带零食,他们建起人墙将我围在当中。冬天还好,夏天尤其是上完体育课,十几个男生满身汗臭味包围着我,我都不敢呼吸,就怕熏出上呼吸道感染。

不过,我还是挺享受那种被大家“拥护”的时光,顿时感觉自己成了世界的最中心。因此,我每天都记得买酒酿。

当时贩卖甜酒酿的人会骑着自行车经过各家各户,车头上绑个扩音大喇叭吆喝道:“酒酿要伐酒酿”、“卖酒酿咯,酒酿来了”。

听到吆喝,我总会捧个大碗下楼,选一块刚酿好的、冒着芳香的酒酿带回家。

习惯成自然。后来,只要听到有吆喝声我就会莫名兴奋,严重的时候还会拿着瓷碗直冲到院子里,生怕错过卖酒酿的人。

结果,那个吆喝的人却眨巴着眼睛无辜地问我:“要磨菜刀吗?”

2
阿宁是镇上最特别的卖酒酿人。

他是镇上酒酿师傅谭伯的三儿子,前两个儿子一个到外地给人做了上门女婿,一个下海经商,于是谭伯说什么都不让小儿子再离开,指望着阿宁继承自己的手艺。

阿宁虽不情愿,但也没有办法。他骑着自行车像父亲当年那样早出晚归,似乎也从父亲身上看到了自己的未来。

不过,阿宁依然乐观。

十八岁零一点的他,脸上时常挂着含糖量四个加号以上的笑容,扩音喇叭里放的不是吆喝声,却是歌声,自己唱的歌。

“美丽的梭罗河,我为你歌唱。你的光荣历史,我永远记在心上。旱季来临,你轻轻流淌,雨季时波涛滚滚,你流向远方……”

略带磁性的嗓音,尽管用的是时常会破音的老旧喇叭,听上去还是那么洋洋盈耳。

每当听到阿宁的歌声,我总迫不及待地下楼,向他买上一些酒酿。

“阿宁哥,你唱得真好听。”我吃着酒酿,一直甜到心里。

而阿宁只是云淡风轻一笑,挺直腰板跨上永久牌自行车,像个骑士。

不,在我眼里,他就是一个优雅的骑士。

骑士阿宁重新放声高歌,缓缓骑行而去。

骑士阿宁沐浴着春风,陶醉地合上双眼。

闭着眼睛没留意前方道路,骑士阿宁连人带车翻到水沟里……

我吓了一跳,赶紧上去帮忙。

“阿宁哥,你会一直做酒酿给我吃吗?”我替阿宁摆正车龙头上的喇叭。

“可能不行哦,阿宁哥迟早要一个人出去闯闯。”阿宁揩拭掉自行车身上的污渍,直起身子,伸手指向远方。

我循着他的手指望去,只看到远处的猪棚,所以我一直以为他的理想是去喂猪,想想还是蛮伤感的。

我们小学的女班主任赵老师不喜欢阿宁。

阿宁的歌声太有穿透力,骑车经过校外时,歌声飘到课堂上,弄得跟电影里的背景音乐似的,同学们都熟悉都会唱了,一节好端端的语文课就成了合唱课。连赵老师那只养在学校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花猫也忽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歪着头眯起眼睛静静倾听。

“这种靡靡之音,放以前是要被抓起来的。”

这让老古板赵老师颇为不快,每次阿宁骑车经过,她总会伸长脖子瞪着眼扫视全班,眼神里带有少许杀气。迫于压力,我们只得闭上蠢蠢欲唱的嘴巴。

有一次,我们强忍住唱意,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赵老师满意地点点头,心情一舒缓,竟然自己唱了出来。

教室里忽然安静了数秒,紧接着同学们纷纷面无表情低头看书,强行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或许是师生间最默契的一次经历。

3
小学班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赵老师喜欢自己的花猫,也喜欢二骅。

赵老师年逾半百一直未婚,把花猫当成儿子。尽管放任花猫白天自由活动,每到夜幕降临,赵老师总会呼唤它的名字,看着它返回教工宿舍才能安心。

而二骅就是我。似乎我的爷爷辈与赵老师之间有过愉快往来,所以她对我关照有加。

但这对我而言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升上四年级,我们班的男生负责操场东北角的卫生,俗称的“包干区”——一块永远也清理不干净的地区,落叶、枯枝乃至死去的耗子,频繁出现在那里。清晨和傍晚,男生们不情愿地捋起袖管,将扫帚耷拉在肩膀上,无精打采地到包干区干活。

而我,并不在打扫包干区人员中。赵老师将我从包干区名单中划去,每天男生们劳动累死累活,我却轻松自在地从他们的全世界路过。

男生们开始疏远我,议论我是赵老师的情报员、背后打小报告者。他们围在一起有说有笑,见我来到马上各自散去。节假日,也没有人约我去他家打游戏机。

我成了透明人,从家里捎来的酒酿再也无人问津,只能悄悄扔进垃圾桶。同桌转学后,只有我一个人身旁空空荡荡的,没有男生愿意成为我的同桌。我像个被世界抛弃的孤儿。

更糟的事情在后面。我们班的学号按性别排列,30个女生在前,之后才是男生。不巧我正是男生一号——31号,紧挨着女生最后一号。赵老师手上那本包干区人员花名册,所有女生名字被划去的同时,也顺手带上了我。

于是乎,我终于摆脱了透明人这一不利的身份,成为了……变性人。男生们公开宣扬“咱们班一直以来都是31个女生”,见到我进男厕所他们则捂着裤裆乱吼乱叫,轰我出去,吵闹着追打我。

一次,我不堪忍受男生们的追击,面皮一厚躲进了女厕所的隔间里。本想男生应该不敢进来,不料他们却仍是一往无前。

“出来,我知道你个怂包缩在里面!”为首的男生大壮一马当先闯入女厕所,一脚踹开其中一间隔间。

门被踹开,正在如厕的赵老师狼狈地站起来,面皮紫胀。

当天,大壮被练拳击的老爸带回家,缺席了第二天的所有课程。

4
在那段被排挤的孤单日子里,我认识了从城里新搬来的邻居小英。

小英的爸爸租下了我家隔壁整幢别墅,两个人生活本用不到这么大空间,但他似乎并未迟疑就签订了租赁合约。

现在想想,他应该是看中了屋前环境清幽的院子。每天放学回来,我都会看到他在庭院里忙活,给盆栽浇水、替草坪修剪,动作生疏而笨拙。院子的正中摆放着一只编织精细的藤椅,小英悠闲地坐在藤椅里,什么事也不做。

小英与我年龄相仿,是个很随和的男孩。他有一双水灵的眼睛,挺拔的鼻子叫我想起全镇最高最峻丽的那座凤颦山,只是面色始终是苍白着的,没有血色。

没有男生愿意和我玩,只有小英不排斥我,见到我就对我笑,弄得我老是低头检查裤子拉链是否拉好。

我和小英很快熟络起来,一放学就到他家院子里找他。他对学校的事情很感兴趣,我便把自己的故事说给他听,我的遭遇已经够惨,他居然还一副很憧憬的样子。

“好想回家,回学校啊。”小英苦笑着感叹,并不像是装的或是精神错乱。

“你为什么不用上学呢?”我好奇地问。

“刚出院爸爸就带我来这里了,说还要调养。”小英说,“只是……不知道要调养到什么时候。”他的情绪有点低落。

“一定就快啦!”我鼓励他道。

“嗯!”小英笑了,显得信心满满。

小英全名英曦馗,他爸爸喜欢喊他曦馗,只有我叫他小英,因为我害怕提到他时别人问我“曦馗”二字怎么写,我压根不会,总不可能装一辈子耳鸣。

在我看来,小英以后一定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正如他的名字一样与众不同。

想想看,大侠曦馗,多有武侠电视剧里那种仙风道骨的感觉。

而我呢?大侠二骅,跟大侠牛二有一拼,不用想就知道是演员表里最靠后的那几个龙套。

5
我很羡慕小英可以不上学,不必写作业,想打游戏机的时候,他爸爸已经帮他连接好电视机,我们只要坐在客厅沙发上开战便可。

小英拥有一大箱游戏卡带,即使玩上一整天也不会重复腻味,最重要的是,他爸爸不会像我老爸那样看到游戏机就瞪出眼珠发飙,只是偶尔让小英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他休息,我玩的时间便相应增加。“沙罗曼蛇”、“超级玛丽”、“古巴英雄”等游戏一个个玩遍,一尽兴就忘记时间过了饭点,每次都是遛鸟回来的老爸怒气冲冲拽着我耳朵将我拖回家。

那时,我和小英纠结于一款名叫“白鸽传说”的横版过关游戏,因为难度极大,一直没有通关。游戏讲的是男主角的老母亲遭到十恶不赦大魔王的诅咒,一病不起,男主角必须历经大大小小十三个关卡,将隐秘处所有笼子里的白鸽放生,方可解除诅咒。

打游戏的时候,小英爸爸还会为我们准备许多零食,这其中就有甜酒酿。

和我一样,小英也非常喜爱甜酒酿。不过,他吃的是一种密封冷藏的酒酿,从超市买回来的。

当时,国营百货商店正面临改革,我们镇上刚刚新开了一家自选超市,货品种类渐渐充盈,竟连密封保存的酒酿也有出售。

我尝了尝小英爸爸递过来的酒酿,芳香四溢,新鲜可口,比阿宁做的还要好吃。我一连吃了三碗,酒精摄入过量整个人都要犯晕。

晕归晕,我心中却泛起顾虑:如果随时能在超市买到酒酿,还会有人愿意备着碗、看准时间等候阿宁吗?

我心急如焚,替阿宁着急不已。然后,又吃了一大口超市酒酿。

的确很美味啊。

6
果然,超市对阿宁的生活产生了影响,他空闲的时间变得多了起来。

本来他每天会骑车带着盛放酒酿的铁槽经过我家两次,后来调整为两天一次,再后来,一周都听不到他的歌声。

有时候,他步行经过我家门口,会带我出去玩。一个周末,阿宁拦了辆三轮摩托,载我到了镇头的电影院看电影。

我早已忘了当时电影的名字,只记得是部文艺到发闷的影片。整场电影阿宁都心事重重,不是发愣就是处于睡眠状态,其间只有一次强打精神集中起注意力,就是女主角脱裤子的时候,女主角穿上裤子他马上又昏睡过去。

“阿宁哥,你好像不开心?”走出电影院的时候,我问道。

“阿宁哥没有不开心,是做了一个决定。”阿宁的笑容重新绽放。

“什么决定呀?”

“阿宁哥下决心要离开这里,去外面看看。”

“可是,谭伯会同意么?”

“所以,要祈祷超市越开越多呀。”阿宁弯下腰,狡黠一笑,“这样,他才会知道自己这门手艺已经走到了尽头,才会放我走。”

“你还是打算去养猪吗?”

“养猪?知道市里的船运公司吗,阿宁哥想去那里上班。”阿宁说,眼神中充满向往,“那就不是看梭罗河了,是真正的大海!”

7
此后,学校生活没有丝毫改进,一如既往的糟糕。

好在有小英陪伴我。

每天放学后,我连书包都不愿意回家放掉,便径直前往小英家。

周末,我干脆一清早就去找小英,赖在他家不走。中饭是小英爸爸亲自下厨,据说小英出生后他专门学了厨师,做出的菜色味俱佳,叫人食欲大振。

而小英的胃口每况愈下,从最初能刨上大半碗饭,到后来只能小鸡啄米似的吃上几口。

游戏机玩上一小会儿,便会体力不支,不需要他爸爸提醒,小英自己就靠在了沙发上睡去。

唯一的好消息是,我们终于打通了那款叫做“白鸽传奇”的游戏,将征途上的所有白鸽放生,解除了魔王的诅咒,男主角的母亲的疾病也就此痊愈。

皆大欢喜。观众、玩家们最喜欢的结局。

要是人生也总能善始善终,该有多好?

“二骅,你说放生鸽子真的能让人健康吗?”迎来游戏结局的那一刻,小英盯着电视屏幕说道。

“当然是假的,骗我们小孩的。”我打算换盘游戏卡带继续玩,随口一答。

小英却沉默了,低垂着头。

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看了眼桌子上摆放着的甜酒酿,提前离开了小英家。

夕阳西沉,我带着从超市买的酒酿来到坪山公园。

坪山公园与我的小学相通,中间只隔了一扇栅栏门。那里是各种鸟类栖息之地,尤其是傍晚,百鸟回巢,鸟语声能连成一片。

我小心翼翼地将酒酿洒在公园林间,心想这东西吃多了都能把我弄得晕乎乎,醉几只鸟总不成问题。

况且,暑假里我曾看到过舅舅将泡好的米酒洒在公园地面上,饥饿了的麻雀真的会飞下来啄食,然后像死鸟一样醉倒在地,任凭舅舅哼着小曲拾掇起来,放入麻袋。

我抬头仰望着树林,百鸟在半空穿梭飞舞,好像没有鸽子的影子。

其他鸟类应该也行吧。我安慰自己道。

洒好酒酿,我将自己隐藏在一棵樟树后,静等丰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觉中我竟睡去。醒来时天色已黑,我连忙起身,拍去身上杂草,期待地目视林地,验收成果。

林地上的酒酿明显少了,但是,地上别说醉倒的鸽子,连麻雀都没有一只。

然而,我还是忍不住叫出声来——

林地里赫然躺着一只花猫。

正是赵老师养的那只猫,都能听到它熟睡发出的呼噜声。

就当我要上前看个究竟,那花猫忽然起身,迈着轻浮的步子,晃晃悠悠离开了。

8
第二天,当卧床的小英看到我提着鸟笼来到,他先是一惊,马上又捂嘴而笑。我想他明白了我的用意。

鸟笼里装的是我从老爸那里偷来的黄鹂,之前每晚他都要带出去遛鸟。

我和小英打量着笼中的黄鹂,它有着黑黄相间的羽毛,胸膛高挺,挥舞着厚实的翅膀像个健美的力士。

“游戏里用的是鸽子,而且有那么多……咱们只放一只,能行吗?”小英半坐起身子,声音轻微。

“放生是善事,善事不分大小。”我想起奶奶说过的话,托着鸟笼靠近窗口,左手将笼门打开。

那黄鹂或许是过惯了无忧的生活,对自由的天空居然无动于衷,还悠闲地啄了几下食盆。

这下倒把我急坏了,我拍打着酸枝木编成的笼子,甚至伸手进笼子驱赶,那黄鹂竟用双脚死命勾住栖木不肯松开,发出悲戚嘶鸣的同时,还用锥子一样尖锐的鸟喙啄我的手背。

看来,它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一只吃白食的黄鹂。

我咬咬牙,忍住了鸟喙带来的疼痛,双手捧住黄鹂,将它从笼中拉出,抛向窗外。

那黄鹂先是随重力下坠,随后本能地扑腾了几下翅膀,终于回到空中。

我和小英几乎同时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请带给小英健康吧。

我学着老爸拜菩萨的样子,在心里祈祷道。

对了,也请让超市开遍大街小巷,叫阿宁哥如愿吧。

我继续默念。

捎带……能不能也让我重新回到男生们之中,不再被孤立……

原谅我最后还是掺杂了私心。

黄鹂鸟越飞越高,越飞越远,最终消失在天际。

“二骅,我真的能很快回家吗?”小英仰着头,忽然说道。

院子里的葡萄架上藤蔓彼此间轻缠着,夕阳从枝蔓间洒下,金鳞般的光泽照在绿草坪上,也映在了小英的侧脸上。

“能的。”我不假思索道,“因为你叫曦馗呀。这么难写、独一无二的名字,一定还有很长、很传奇的故事要发生。”

说到这里,我的眼眶湿润了,强忍着没有流下泪水。

“一定吗?”

“一定!”

9
我撒了谎。

当我肯定地说出“一定”的时候,其实我的心里并不那么确定。

然而,我终究无须再去自责,因为小英在两周后和他爸爸一起离开了我们镇。

回家的路上,小英一定是归心似箭,充满着无限的期待吧?

一堂普通的语文课上,赵老师忽然走到我身边。

“放学后记得留下和男生们一起打扫包干区!”

赵老师的声音严厉而苛责,与先前大不相同。她手中拿着的也是一本全新的花名册,我的名字被保留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以竖线划去。

据说几天前赵老师的花猫被人从坪山公园的小河里捞起,像是醉酒般掉进河里淹死的,又听人说最近我出现在那里过,在地上洒了许多酒酿。

我当着赵老师面,把脸埋入臂弯里,不能抑制地笑起来。

我不曾想到,会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重新被男生们接纳。而他们终于又愿意吃我带来的酒酿——超市里买的,塑封包装的那种。

阿宁的歌声也没有再飘到课堂上来,它只存在于我的心里,心情好的时候我会怀旧地哼唱。

“美丽的梭罗河,我为你歌唱。你的光荣历史,我永远记在心上。旱季来临,你轻轻流淌,雨季时波涛滚滚,你流向远方……”

而我知道阿宁去的地方并不是河川,他是要去一望无际的大海。

一切都向着最好的方向发展,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当时的我,并不理解临终关怀的含义,不明白回家对于小英而言便是代表生命的终结。

我当然更不会知道企业下岗的风潮即将波及这个三线小城,船运公司已维持不了多少时日。

在我的脑海中,小英、阿宁总是前行在朝阳升起的路上。

各得其所,喜乐安康。

蒋话
5月 25,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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