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非求碗热汤喝

无非求碗热汤喝

屋子里灌满了风,我和猫都在被春天抚摸。

1月 28, 2023 阅读 787 字数 1678 评论 0 喜欢 0
无非求碗热汤喝 by  苏更生

诺顿,你好呀。春天的风真是大得惊人,我坐在露天咖啡馆,眯眼看着浅蓝色的天空,柳树抽出新芽,带着一种嫩绿,春天的绿和夏天不一样,它不是油亮而闪光的绿色,而是一种温柔的绿,让人心生喜悦。风也很大,吹得人走不动路,天气转瞬即变,这几天我看到了雪,看到了阴雨天,现在又放了晴,漫天的大风,这个春天来得真是迟疑,不过此刻我确定,它是结结实实地来了。

或许是换季的关系,最近我睡得不太好,窗外的风尖锐地叫着,猫有时候候在门口,听着风撞门,以为外面有人。我睡一会,醒一会,一天要睡上好几次,在醒来的时候,我和猫一样,听到外面的声响,以为有什么事发生。可是诺顿先生,什么都没有发生呢,世界还是老样子,季节流转,我们都在长大,可是这个世界好像并没有变化。

有时候我在深夜醒来觉得很饿,于是打开冰箱找吃的,翻出一点蔫掉的水果,冻了很久的包子,有天实在找不出任何吃的,只能煮了一锅泡面,安抚饿坏的胃。诺顿先生,是不是春天到了,困意和食欲都在我身上复苏,我总是想睡,又饿得厉害。那晚我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决意要做个家中随时有食物可煮的人。不再吃沙拉、酸奶这种让人厌世的时髦食物,要吃滚烫的、热辣的、一大碗一大碗让人立即满足的食物。吃完困意又来袭,我又睡过去一会。

一个人住在偌大的城里,深夜能够煮碗面给自己吃,很重要呢。再多的不安和焦虑,也在仰头喝完最后一口汤时消失。我以前跟您说过,自我是透明的禁锢,让人以为在自我之外的世界混乱和恐怖,我说那是不对的,应该推开心里的墙,和真实的世界碰撞。现在想来,还是有些孩子气,如果自我那么容易打破,那成长就过于轻易了。诺顿先生,你的自我也是极其坚固的吧,那你有没有试过,不再做自己,而是去做另外一个人呢?

我们都会羡慕别人,羡慕他们在世界里的轻松自如,对各种规则了如指掌。有些人也不喜欢规则,但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目标,可以选择遵守,可以选择敷衍,甚至是选择对抗,无论如何,都会找到方式与规则相处。可是我偶尔还是会有些茫然,如果对规则不感兴趣,那该怎么办呢?

不过这可能也只是暂时的迷茫,诺顿先生,人总会在人生的某些时刻感觉如同独自漂流在海上,海水无处不在,但海面却一无所有,你不知道来处,也不知道去向,只知道自己已经身处大海,没有人会来领航,也没有灯塔值得眺望。这时候,人会疲惫,四处出击却又毫无回应,诺顿先生,我就是这样呢。还记得那句话吗,你可以哭,但是你不能停。如果我们连眼泪都省略,还独自航行在海上,我们到底还剩什么呢?

我们已经谈论过如何安抚和纵容自己,当风浪来袭,不如放轻松,随波逐流,期待时间流去,方向会自动浮现,而我们必须坚信,不论是什么路,只要走过,都有意义。诺顿先生,这一切的沮丧、迷茫和不知所措,都会在未来呈现出意义。

是这样吗?我让自己坚信,又不禁自我怀疑。那天我听人说,每个人都有世界观和价值观,每个人肯定都有,只是有些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过于平庸,和众人毫无异议,所以根本察觉不出来他身上还有这些玩意。这句话说得很妙,诺顿先生,这几乎是我听过最刻薄又正确的一句话,那些躲在无所谓面目之后,不过是类似的价值观而已。于是我有些警惕,不让自己过于肯定,随时否定,不想落窠臼。可是这样会让我显得有点矛盾,也不够坚定,像棵随风摆荡的墙头草。可是我也很累呢,如果能那么容易找到真理,那我也不想这样。

我总是怀疑脑袋里发生着大大小小的战争让我变得虚弱,事实也是这样,这不太好。诺顿先生,想得太多而做得太少。或许我应该更实际一点,去犯错、去失误、去尝试、去爱、去生活,甚至力图将这些脑海里的战争留在纸上,留下切切实实的痕迹。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谁不试图留下永恒?只是现在时间还早,天色也尚好。我力图让自己醒着,昨晚做好的冰咖啡还在冰箱里,过一会我就会把它拿出来,诺顿先生,春天很好,清醒也很好,脑海中休战的片刻宁静也很难得。于是我想坐着,离自己远一点,打开窗户,春天的风就涌了进来,呼呼而来,又呼呼而去,屋子里灌满了风,我和猫都在被春天抚摸。诺顿先生,春天了,喂饱自己,无论在多迷茫的时候,都要求碗热汤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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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 28,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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